编者按：本文来源于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非营利组织法研究中心主任金锦萍女士在首届乡村相见公益论坛的开幕演讲。金锦萍表示，乡村发展需要多元主体共同发力。同时，不要孤立地看待乡村发展人才，而是要意识到人才流动才是根本。城乡之间的人才流动中存在的各种政策障碍应该破除，让人才在城乡之间实现自由流动，在乡村的各类主体之间实现自由流动。此外，针对人才激励，除了工具理性的考量，也需更多从价值理性、情感理性等方面进行思考。

很高兴有机会跟大家与分享一下我对乡村发展中的人才这个话题的一些观察。我并不是这个问题的一个资深研究者，更多从自己近20年在公益领域的研究，和投身于一些公益慈善组织的内部管理这个角度，我来分享一下我的心得。

大家都知道，乡村发展是需要多元主体共同发力。乡村中的各类主体，在一个县域，我们看到，有基层自治组织——村委会；有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它把本来这些经济功能，从自治组织那里剥离出来；还有农民专业合作社，以及各类农业经济主体，比如农业企业、供销社等；还有乡村的各种社会组织，无论是基金会、民非（或者称为社会服务机构）还是各种社团；还有活跃在乡村的非政府公法人，比如事业单位、群团组织等；以及致力于乡村发展的各种投资基金等。这些主体都有其特有的法律地位，在实践中均存在人才短缺现象。各类主体都需要人才，但问题在于，如何将乡村发展中需要的人才引领到乡村。我想一个前提是鼓励人才的自由流动，要意识到人才流动才是根本。

乡村之间，城乡之间的人才流通，存在各种政策障碍继续破除。应该如何完善政策，疏通机制，让人才在城乡之间实现自由流动，在乡村的各类主体之间实现自由流动？乡村发展中的人才需求是多元化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乡村发展中的各类组织的人才需求，更是因为乡村发展的各类事业的需求。面对多元化的人才需求，构建富有流动性的人才市场方为上策。只有在鼓励并能实现人才自由流动的前提下，我们再来探寻如何激励人才投身乡村振兴和乡村发展。政策层面、政府层面的人才支持政策的基本逻辑是什么呢？我认为，与出台各种短期的激励措施相比较，最为重要的是，要着手做好乡村的基础设施建设和推动基本公共服务城乡一体化进程，这是弥补乡村发展短板的重点，也是形成人才流动的必要前提。

大家都知道，无论是基础设施建设，比如说各种水电网络能源，还是软件建设，都是长期工程，需要战略规划，投入大，见效慢，但是这一基础性工作是宜早不宜迟。你有梧桐树，才有凤凰来。如果我们目前大量乡村的基础设施还是比较原始，甚至还不能满足我们一些创业需求的话，人才即便来了可能也留不住。同时，通过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的进程，逐步缩小乡村和城市在社会保障和社会福利方面的差异，这也是鼓励人才流动的基础性设施。那么，在这个基础上，即基础设施建设和基本服务职能一体化，我们再去出台，或者说同时出台各类激励政策，方能奏效。

人的社会行动类型是多元的。比如说工具理性，个人选择创业领域或者工作单位的时候，可能基于所得和付出之间的比较来作出决策。但是，还有价值理性，情感理性和传统理性。我们相信现在很多返乡人才，可能不仅仅是处于工具理性的考量，也受到了价值理性、情感理性和传统理性的驱使。所以，不要将所有的激励措施都放在工具理性上。给予某些优惠或者物质方面的激励，好像就能够吸引人才，当然这个的确也很重要。意识到在基础设施建设尚是短板，而基本公共服务城乡差异依然巨大的情形下，那些愿意投身并扎根于乡村发展事业的人才，更是受到其内心的驱动，这种驱动力源自其对于乡村发展事业的认同和热爱、使命感和责任感、理念乃至信仰。所以在各项物质回报方面的激励政策之外，还需要有尊重人才的举措，还需要有给予这些人才自由创业的空间。

下面来讲讲社会力量对于乡村发展人才的支持。事实上，与政府相比，社会力量方面对乡村发展人才支持力度是比较小的，这与其体量有关。那是贵在哪里？贵在多元，贴近需求和更为灵活。社会力量分为市场和社会，在经济领域方面的人才投入，需要有商业投资者或商业创业者看到乡村发展的潜力和前景，但是不可急功近利，更多的是需要持长期主义者，认同社会价值。所以组织体方面，乡村可能涌现诸如社会企业、共益公司、低利润公司等各种组织形态，而这些组织形态对于人才的需求，除了各行各业的专业人才之外，还需要有价值观和理念上的认同。

那社会领域的人才支持呢？就是我自己长期研究的基金会、社团、民非和社会服务机构等。社会领域针对乡村建设人才的支持，则要关注乡村领域的社会组织，群团组织和自治组织的人才需求。这些组织大多为非营利组织，即不以营利为目的，但是却又强烈的事业心和使命感。因此，需要社会领域的资助型基金会看到对此类人才资助的价值，要加大投入对这些组织的人力资源方面的资助。

人才如何培养呢？

其实，即便你现在马上去吸引人才，我们会发现还是会有一些摩擦。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目前教育领域培养的人才，与乡村发展中的人才需求之间仍然存在不对称。所以，有必要进行乡村发展领域的人才需求方面调研。进而，在人才培养环节进行必要的内容调整。我们培养的学生，能不能够尽快的进入乡村发展和乡村建设这个领域呢？需要反思。同时，乡村发展领域的职业教育也需要尽快提上日程，尤其是针对农民专业合作社、农村自治性组织，农村社会组织方面的人才培训。目前，无论在课程体系、培训内容、承办机构和师资方面都需要尽快完善。尤其是内容供给方面，需要反思的和重构。

我们在农村，实际上要去构建一个新的共同体。那么，需要的人才不光是某个技术性、专业性方面知识的能力。更重要是，他需要具有全面的、综合社会治理方面的能力，只有这样的能力，才能尽快地适应农村或者乡村发展的需求。

对于下沉到乡村的这些人才，他们具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和从业经历，但是欠缺乡村生活经验和工作经验，尤其是对乡村文化和习俗方面欠缺了解，需要及时补足。还有，现有村委会和集体经济组织的领导人培训，是需要持续性和长期化的措施和机制。

乡村发展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人才支持迫切需要，刻不容缓。与其短期激励，不如夯实基础：无论是基础设施建设、基本公共服务一体化、人才培养体系构建，均是需要长期主义者的坚持和努力。

我们要相信，功不唐捐，但是功成不必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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